近一百年,是中国狂飚突进的一百年。这一百年,不仅国家和社会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巨变,人文和诗歌也随之发生了巨变。从白话诗歌的诞生到现代诗的燎原,从朦胧诗的崛起到网络诗歌的繁荣。可以说,诗歌紧随着社会的脉博而跳动,有两首长诗如两座遥望的高峰:一座是1931年闻一多写下的《奇迹》,一座是2011年黄离创作的《卡瓦格博》。它们遥隔时空,却在精神的纬度上彼此呼应。一首以火山般的理想主义,一首以高原般的辽阔与静谧,共同展开了中国诗人在现代境遇中的内心自省、信仰攀登与艺术革新。
从“饥饿的灵魂”到“平静的高原”
闻一多写道:“可是,这灵魂是真饿得慌,我又不能让他缺着供养。”这句坦白,是“五四”一代诗人的精神饥渴:在民族动荡、价值坍塌的年代,他渴求“一个奇迹”,要“舍利子似的闪着宝光”的“整个的,正面的美”。这是内心的绝望与执着交织的呐喊。
八十年后,黄离在《卡瓦格博》中低语:“但在卡瓦格博,我内心恢复平静。”这是另一种饥饿的满足——经历风暴、干旱、爱情的荒芜,他在雪山之神的怀抱中找到“拒绝给予生命的土地,于是在投降中获得新生”(弗罗斯特)的圆融。闻一多的等待是炽烈的张望,黄离的等待是皈依般的静坐;一个向外索求奇迹,一个向内体悟永恒。
手法与艺术:从咏叹到地理写作
闻一多的诗是火焰般的抒情:长句滚动,语调像《离骚》又近于圣经式祈祷。他用连珠的排比——“让雷来劈我,火山来烧,全地狱翻起来扑我”——以极端的爆发力逼近形而上的光。
黄离则将长诗扩展为“空间诗学”的地理书写。他的诗行像一部行走的影像志:“澜沧江串起宝石般的村落”“冰川经过的岩石,印着父亲的脸”,是脚步丈量出来的精神地理。他不靠喧嚣的激情,而以细密的物象与游牧般的节奏,让读者“走在漫长的转经路上”,完成一场心灵朝圣。
国际视野与古典之美融合
闻一多的“奇迹”对话着欧洲象征主义与佛典意象,他要“一个明白的字,舍利子似的闪着宝光”,既是西方浪漫的“绝对美”,又是东方舍利的圆满。
黄离的《卡瓦格博》则更像一部横跨文明的史诗:藏传佛教的“十三太子峰”“青稞酒”,与现代世界的“战火仍在世界另一侧漫延”同场出现。他的诗学既吸纳英美长诗的开放结构,又保留中国古典山水的清澈与节制——“云彩是天空的伴侣,在卡瓦格博/时光的脚步投射到大地上/慢慢地踱着方步,周而复始”,有唐代山水的空灵,也有现代电影般的镜头感。
凡人愁思与霅人信仰进化
闻一多以世俗的“奇迹”抗拒平凡,他“不会看见团扇,悟不起扇后那天仙似的人面”,执意要“最浑圆的和平”。他的信仰是浪漫的、未来的。
黄离则将乡愁与信仰交织成高原的日常:“青稞裸露的果实,愤怒的芒,是高原不可或缺的风景,它是风景,又是乳汁……也是乡愁。”他面对世界的仇恨与战争,却写出“我希望仇人安居乐业,我祝福他们”。这是从爱与恨走向包容的修行,是一种深度的宗教化人文精神。
艺术创新与内心转变同频
闻一多的创新在于把浪漫主义推向极致,让长诗成为自我灵魂的烈火试炼;他的“等待”是一种现代主体的自我锻造。
黄离的创新则在于把“长诗”变成“空间叙事”与“精神地理”,以行走的方式抵达心灵的极地。他从“你是留给别人的/我只是路过,并顺便赞美”的谦逊开始,走向“最后的那天,就把我留在卡瓦格博吧/让我变成高原牧场的野马/或者变成一条鱼,或者一株草”的彻底自我放逐——这是一个世俗诗人向自然、神性乃至虚无的彻底投身。
闻一多的《奇迹》是一声百年前的火焰宣言,黄离的《卡瓦格博》是一片当代的雪域静默。一个以等待点燃灵魂的灯,一个以行走安顿灵魂的家。百年的回响告诉我们:诗歌的使命并非只是抒情,而是替我们“重新诠释,把种种不如意演绎成欢乐的前奏”——“理想使痛苦光辉”(舒婷)。这是中国诗人的百年对话:从炽烈到平静,从追问奇迹到成为奇迹。(贺小麦)
附:
长诗:奇迹 作者:闻一多
我要的本不是火齐的红,或半夜里
桃花潭水的黑,也不是琵琶的幽怨,
蔷薇的香,我不曾真心爱过文豹的矜严,
我要的婉娈1也不是任何白鸽所有的。
我要的本不是这些,而是这些的结晶,
比这一切更神奇得万倍的一个奇迹!
可是,这灵魂是真饿得慌,我又不能
让他缺着供养,那么,既便是糟糠,
你也得募化不是?天知道,我不是
甘心如此,我并非倔强,亦不是愚蠢,
我是等你不及,等不及奇迹的来临!
我不敢让灵魂缺着供养,谁不知道
一树蝉鸣,一壶浊酒,算得了什么,
纵提到烟峦,曙壑,或更璀璨的星空,
也只是平凡,最无所谓的平凡,犯得着
惊喜得没主意,喊着最动人的名儿,
恨不得黄金铸字,给装在一支歌里?
我也说但为一阕莺歌便噙不住眼泪
那未免太支离2,太玄了,简直不值当。
谁晓得,我可不能那样:这心是真
饿得慌,我不能不节省点,把藜藿3
权当作膏粱。
可也不妨明说只要你——
只要奇迹露一面,我马上就抛弃平凡
我再不瞅着一张霜叶梦想春花的艳
再不浪费这灵魂的膂力4,剥开顽石
来诛求5白玉的温润,给我一个奇迹,
我也不再去鞭挞着“丑”,逼他要
那分背面的意义;实在我早厌恶了
这些勾当,这附会也委实是太费解了。
我只要一个明白的字,舍利子似的闪着
宝光,我要的是整个的,正面的美。
我并非倔强,亦不是愚蠢,我不会看见
团扇,悟不起扇后那天仙似的人面。
那么
我便等着,不管等到多少轮回以后——
既然当初许下心愿,也不知道是在多少
轮回以前——我等,我不抱怨,只静候着
一个奇迹的来临。总不能没有那一天
让雷来劈我,火山来烧,全地狱翻起来
扑我,……害怕吗?你放心,反正罡风
吹不熄灵魂的灯,愿这蜕壳化成灰烬,
不碍事,因为那,那便是我的一刹那
一刹那的永恒——一阵异香,最神秘的
肃静,(日,月,一切星球的旋动早被
喝住,时间也止步了)最浑圆的和平……
我听见阊阖6的户枢砉然7一响,
传来一片衣裙的綷縩8——那便是奇迹——
半启的金扉中,一个戴着圆光的你!
1931年
长诗:卡瓦格博 作者:黄离
你是留给别人的
我只是路过,并顺便赞美
——题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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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,我打故乡走来
经过风暴,也经过干旱
经过的爱情已经荒芜
目睹饥荒。满眼疲惫的同类
他们流离失所,怀疑爱
不愿恨,极度慵懒,又喜欢逃跑
但在卡瓦格博,我内心恢复平静
“拒绝给予生命的土地
于是在投降中获得新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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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亲人,在卡瓦格博脚下
洗她的矮脚马,洗她的屈辱
那些冰封的记忆,在等待春天
有些被收藏起来,上面积满尘埃
有些被反复晾晒,像一张牛毛毯
她的屈辱,已成为丰厚的嫁妆
她的守候,像花朵在等待春天
.
我不在她的记忆里,不在猎手的
目光里,也不在神的庇护下
我像每一个俗世的人类,自大又自卑
被万能的造物遗忘,被爱遗忘
那些赤裸的欲望不能叫爱
在卡瓦格博,人们依旧有信仰
星辰般海子般的信仰
.
我的亲人,用溪水洗她的矮脚马
用牛角梳梳理马鬃。她说
矮脚马更有耐力,能爬上雪山
她用低语般的歌声抚慰马
就像抚慰她未来的孩子
纤长的手指,抚过伤痕累累的马背
疲倦的马走过很远的路
.
藏獒在院子里踱步,它度过魂
所以威猛里增加了包容和忠诚
已经不再是獒,甚至超越了人
它替亲人看守院落和羊羔
我渴望拥有一头藏獒
像拥有同仇敌忾的战友
人们最先理解爱,之后是仇恨
拔刀相向的仇恨。最后才是包容
.
我见过的藏民自然率真
除了仇恨,就是爱。饥肠辘辘时
也不去欺骗。他径直走过来
说,我饿了,但不会去乞讨
他把所有陌生人都当作朋友
你欺骗了来自德钦的朋友
就是欺骗了我,就是欺骗了亲人
他用双手养活牛马和家人
.
杜鹃鸟和杜鹃花相遇在同一块山坡
我的乡愁和我相遇在同一个村庄
你或者叫我亲人,或者叫我浪人
或者嫁给我,或者迎娶我
你或者驱逐我,或者收留我
做我的新娘,给我生一大堆孩子
给我做一铜盆赛蜜羊肉
等我满载而归。做我的情人
伺机与我私奔。或者循着脚印追杀我
.
褐色的兀鹫,在突起的山岩上
俯视我,它是一种征兆
吉祥或者凶险。它在等我夭折
这是它的世界,它是岩石的一部分
是神的信使。在卡瓦格博
生命是粗线条的,自由自在
该生就生,该死当死
.
黑色的乌鸦,藏民叫它吉祥鸟
盘旋在东竹林寺的上空,或者
在高耸的瓦棱上停留,君临天下
在这里,它们比凤凰更受尊敬
黑颈鹤在高原上跳跃,长唳
或者起伏盘旋,为敌人或同类起舞
这是它们的世界,至于我们
是不速之客,是风景的临时点缀
.
但是,曾经的蝴蝶,悄然逃走
或者被猎杀,尸体制成标本
神话里的精灵,离尘世越来越远
澜沧江的蝴蝶会,已经少人提起
那些与尘世无关的景色
终于毁于尘世。变成遥远的传说
而下一章,或者无法续写
.
美丽的事物,镜花水月稍纵即逝
如果我曾经拥有快乐,那些快乐
是纤弱的闪电,树梢都未见抖动
它们就已走远,去了别人的眼角
别人梦境,别人的唇边
在卡瓦格博,快乐是永恒的
它们存在着,与信仰共存
受、想、行、识,亦复如是
.
青稞酒,是汉子们的酒
是疯女人的酒,是夜晚的酒
是掌管烛光的灯神的酒
是看守星辰的天神的酒
是卡卓刀的眼睛,是卡瓦刀的喉咙
是融化的雪水,是凋敝的梅花
是颈部的凉意,是背后的寒风
是火,是沉睡,又是清醒
.
没醉过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荒唐
没恋过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疯狂
我们拥有的使我们虚荣
我们渴望的让我们执著
是谁给我权力,让我写一首首
泄露天机的长诗。是谁给你自信
自称诗人,你这个狼狈的流浪汉
.
澜沧江串起宝石般的村落
高原的和平原的,各有各的美丽
串起一串苦难的国度。它们互不谅解
眼里只有仇恨,只有争夺
它们竭泽而渔,守着富饶的家园
却在无形的审判台前被判承受饥荒
战火仍在世界另一侧漫延
.
作为男人,我喜欢冷兵器时代的战争
只能消灭生命,不会伤及地球
面对面站着,那才是男人的战斗
为了信仰和尊严,倒下,或站到最后
闪着贵族光芒的卡卓刀,削铁如泥
但我不敢拥有。它是有生命的
不小心就会穿窗而出,刺向仇人
我希望仇人安居乐业,我祝福他们
.
我走在漫长的转经路上
曾经跌下山谷的汉人衣衫褴褛
此刻他安坐于悬崖,唱着缥缈的歌
“喝过的美酒都忘了,只有那青稞酒忘不了
经过的村庄都忘了,只有那明永村忘不了
走过的大河都忘了,只有那澜沧江忘不了
看过的雪山都忘了,只有那梅里雪山忘不了……”
.
走上前,那人杳无踪影
只有青稞酒的味道在漂浮
明永村白塔在讲述汉人的传奇
一个流浪诗人,能成为传说
墓碑是座白塔,还有什么放不下
许多追名逐利的大人物
树起了墓碑,却未能树起尊重
.
在这个大人物横行的世界上
还有谁相信寓言、童话和诗歌
蒙难的诗人,带着黄金面具
藏着黄金心灵。他们绝非凡人
也不必你来理解。但他们善良
单纯,永远是个孩子
他们会营造自己的香格里拉
.
梅里,分明是称呼江南柔弱的村庄
我更喜欢叫你卡瓦格博
卡瓦格博,每个音符都异常清晰
是饱满的石头,漆黑,沉郁
原汁原味的卡瓦格博,是条汉子
鲁莽而真实。是尊男神,从容自若
不怒而威,是山岳本来的面目
.
小伙子都是扎西,姑娘总叫卓玛
亲人给我的名字也是扎西
当所有的卓玛都老了,我就娶一个湖
当所有的扎西都老了,你就嫁一座山
此刻,从松赞林寺出来的卓玛
手上多了一串念珠,心里少了一丝尘埃
.
在普达措,神能保佑你的扁舟
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安息
成为鱼的伴侣,鸟的情人
成为水的一部分,成为大地之子
让绿色更绿,透明更透明
让模糊更模糊,让动物相爱
一匹动物找到另一匹动物的嘴唇
.
冰川经过的岩石,印着父亲的脸
沟壑纵横,那是时间的痕迹
黑的是面孔,白的是辫子
我们在属都湖的雾中穿行
看见湿漉漉的梦中的马群
氤氲的炊烟里故乡袅袅而来
而碧塔德措是仙女的一块镜子
跟我的某个湿冷梦境不期而遇
.
蔚蓝的天空,不是出现在课本里
不是出现在天气预报员的嘴里
不是出现在我这流浪艺人的梦里
在卡瓦格博,它出现在每一个晴天
出现在每一个无雨的夜晚
在夜里,它遥远,深邃
可以触摸又遥不可及
.
云彩是天空的伴侣,在卡瓦格博
时光的脚步投射到大地上
慢慢地踱着方步,周而复始
寺院里古老的壁画,都是金黄的
我喜欢这种颜色,是高原的油菜花
是农夫脸上的汗珠,是渴望又是理想
是峡谷里的黄金,又是耗牛脊背的尘埃
.
我们的夜晚秘而不宣
用一大堆沉默砌成黑暗
失踪的登山者,此刻在冰川上
和许多被大雪覆盖的灵魂
围在篝火旁,讲各自的人生
讲故乡和童年,讲最初和结束
天亮时安静了,像雪后的山谷
像一只候鸟被霰弹击中
.
平静的月亮底下,我想起父亲
我是他安静的儿子。他的目光
除了怜悯,还有男人的宽容
让人无所不能,又异常美丽
内心膨胀如注满月光的气球
一切都浮上雪水的甜蜜味道
一切了然于胸。父亲的儿子
.
银烛台上的红蜡烛安静地燃烧
卓玛出嫁的前夜,屋里挂满白哈达
她穿着母亲亲手缝的嫁衣
鸾铃响着,抢婚的队伍经过
茶马古道,经过散发干草香的廊桥
经过一个叫四十驮的村子
经过疯狂的橡树,树下绝望的青年
.
两只木桶站在古老的院子里
一桶装满玉米,一桶金黄
一桶装满雪水,一桶清白
它们沉默无语,是对峙的情人
各自完美,却无法融为一体
在各自出轨之前,他们
用沉默维系懒惰的爱情
.
湿漉漉的早晨,我们不再贪恋床笫
穿过缀满露珠的青草,靴子沾满泥土
去寻找生命的注脚,猿猴的啼唱
雨燕的呢喃,蚯蚓的私语
枝丫、花朵、昆虫,胆小的两栖动物
在卡瓦格博,这些生命的迹象
能用尽所有寓意生机的词语
.
山岩下的溪水,是流淌的碧玉
清凉、甘甜,流过情歌萦绕的树林
流过村庄和长满苜蓿的田野
紫色的苜蓿,喂养我的棕色骏马
马粪清香,在早晨的炊烟里
新烙的糌粑飘香,青稞酒温热
酥油茶的味道弥漫踏实的幸福
.
青稞裸露的果实,愤怒的芒
是高原不可或缺的风景
它是风景,又是乳汁
哺育高原的生灵、高原的史诗
是力量的源泉,也是乡愁
老阿妈的糌粑做得最香
老阿爸的青稞酒酿得最醇
.
雨崩村孩子的白牙让你心醉
土掌房里的亲人们,即使马棚当家
也要有座干净的经房,这就是信仰
三江并流的峡谷,孕育着所有的神迹
仓央嘉措还在觐见的路上
不是觐见帝王,而是觐见诗神
要不就是为了觐见这座山
.
十三是藏民的吉数。十三太子峰
每一座都是黄金浮屠
在雪的光环里,隐藏着极乐世界
卡瓦格博峰顶有辉煌的殿堂
黄金屋顶,绿松石墙,花玛瑙底座
廊柱上镶满蓝色宝石
雪山之神卡瓦格博在里面居住
.
“雪域圣地,请勿高声喧哗”
雪庐老人也劝人登高不呼
毋容置疑,宗教更懂得敬重
远方的客人,停下你的脚步吧
住进橡树园客栈。酥油茶滚汤
铜壶在唱歌,像老阿妈的诵经声
要不就回去吧,家就是这座山
更值得尊敬,一生也无法逾越
守着家,就是守着良心和平安
就是登顶了卡瓦格博
.
古老的预言刻在酒店墙上
“有人登上峰顶,神就会离去”
山神端坐云上,看我们生老病死
看着我们痛苦,或者幸福
看着我们无助,或者自救
那些消失的登山者,成为神的宠儿
在卡瓦格博的客厅里
像新女婿在接受所有亲戚的祝福
.
我在梦里,一次次抵达某地
这陌生的熟稔的美丽境界
或许仅仅是我内心的卡瓦格博
在梦里,我兴奋,幸福
像八岁时一样无知又好奇
一样彷徨又最终跳进深渊
.
静谧、和平、永恒的卡瓦格博
地平线在这里无影无踪
最后的那天,就把我留在卡瓦格博吧
让我变成高原牧场的野马
或者变成一条鱼,或者一株草
要不就是卡瓦格博的一阵风
你来时我在盘旋,你走后我平静
.
卡瓦格博,就是香格里拉
就是世外桃源,就是极乐世界
是天堂,是乌托邦,是伊甸园
是逍遥的前世,是海市蜃楼
或者又是真实,是歌舞之乡
是高原的牧场,是神垂青之地
是最富裕的藏区,是普普通通
但又美丽异常的我们的家园
.
香格里拉,心中的月亮
是生活中那块梦想的部分
我们被生活囚禁,被生活欺凌
但是诗歌在替我们呻吟
替我们哀号,或者帮我们重新诠释
把种种不如意,演绎成欢乐的前奏
黎明前的黑暗,“理想使痛苦光辉”
.
我们都老了,老在一部低俗小说里
不再喜欢华丽的语句,也不喜欢
袒露情感。经过所有的苦涩和甜蜜
慢慢懂得,这个看上去很美
实则很滑稽的东西,原来就是人生
我们在里面到处流浪
自由自在,却不快乐
.
2011年5月23日 北京•金融街